本周出版的《时代》周刊选择俄罗斯总统普京作为2007年的年度人物，但同时也赠给他一顶“新沙皇”的大帽子。《时代》的相关文章说：普京不是童子军式的理想主义政治家，也不是西方意义上的民主派，不是支持言论自由的模范，他只是展示了超强的领导技艺，使一个长期动荡的国家获得了稳定，并使它重返世界强国地位，这就是《时代》选择普京作为2007年年度人物的原因。

　　《时代》周刊评论说：普京把秩序置于自由之上。《时代》周刊的知名编辑阿迪·伊格内修斯在《沙皇诞生了》一文中还提到普京淡蓝色的、缺乏热情的冷酷目光，其中只传达一个信号：“我，在掌控一切”。该文批评说：为了维持稳定，普京政府可以关闭电视台和报纸，拘捕商界反对派人士，压制反对党。该文还援引美国的俄罗斯问题专家迪米特里·西梅斯的话说：普京是一个被选举出来的沙皇。

　　本来，获得本年度诺贝尔和平奖的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和《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也都很有可能当选2007年《时代》年度人物，但是普京最近出手的“曲线执政”招数使他突围胜出。

　　普京提名眉目清秀、神态腼腆、缺乏权力根基的亲信梅德韦杰夫出任他的接班人，并表示自己有可能以总理身份继续为俄罗斯服务，同时也暗示不排除等梅德韦杰夫当完一届总统后自己再出来竞选总统。俄罗斯宪法规定总统任期为4年，只能连任一次，但普京用自己的亲信稍微过渡一下，就可以合法地再担任两届总统，从而创造一个至少20年的“普京时代”。

　　凭着石油和天然气，凭着秩序，普京把俄罗斯带入了一个繁荣发展时期，俄罗斯民众的福利全面、快速地提升，而普京也默认了民众对他的个人崇拜。为了能让普京继续留在克里姆林宫，有人甚至提出了让普京夫人担任下一届总统，然后再由普京上岗这种第三世界式的“家国政治”招数。

　　普京自己也把国家政治搞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密室政治。接班人成为最高机密，他究竟是谁？大家猜了好一阵子的谜：祖布科夫？伊万诺夫？还是梅德韦杰夫？全俄罗斯都目不转睛地仰望着英明领袖，看他走下一步棋。

　　其实，普京心目中最合适的继承人就是他自己。从维护俄罗斯的稳定与发展来说，普京继续保持对俄罗斯政府的影响力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如果非要继续占据实质性的行政职务，对俄罗斯，对他自己，都可能有不利之处。

　　第一，普京为使自己今后继续掌控大权而游戏国家制度，创下了种种不良先例：首先，他以在任总统之身去竞选国家杜马议员，破坏了权力分立原则；然后他又随手将议员资格转赠他人，将议会选举视同家庭内务。其次，他试图让梅德韦杰夫当挂名总统而自己出任实权的总理，这也将破坏俄罗斯总统制的正常权力隶属关系。再次，宪政民主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防止执政者执政时间过长、权柄过重，防止出现一个“某某时代”。而普京却公开对民众说：“给我20年时间，还你们一个超级强大的俄罗斯。”须知俄罗斯今日的发展成就固然有普京的功劳，但也有国际油气价格猛涨这个外在因素，普京何德何能，让他觉得俄罗斯一二十年内都离不开他？

　　第二，他默认乃至很享受一国命运系于一人的风光状态，而无视这其实是一种高风险的状态。

　　第三，他使俄罗斯的自由民主在一定程度上倒退。当反对派批评他贪恋权位时，他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下狱，其中包括了著名国际象棋大师、“另一个俄罗斯”领导人加里·卡斯帕罗夫。当普京成为俄罗斯的“训政英主”乃至“救世主”的时候，让我们记住女记者安娜·波里特科夫斯卡亚的名字，她因大胆问政而死得不明不白。

　　第四，他让梅德韦杰夫代自己当总统而自己当实权总理的计策看似稳妥，其实蕴含着双重风险。首先，他和梅德韦杰夫这种奇怪扭曲的双头体制会不会出问题？后者愿不愿做一个挂名总统？这个双头政体将会合作无间，还是会最终上演一出“无间道”式的权力暗战？都难以预料。其次，如果日后俄罗斯经济因油气跌价而停滞，总理是一线的问责官僚，有被问责下台的风险。

　　所以普京的如意算盘其实是有巨大风险的。因此，仍然存在另一种可能，普京说自己将“辅佐”梅德韦杰夫而出任总理一职，其实是为梅德韦杰夫赚足选票的虚晃一枪，是一个选举策略，目的是确保自己的亲信能继任总统，至于自己今后是否会真的出任总理，到时候再说。日后普京以二线的某个身份来“监国”，会更安全一些，对他4年后再来竞选总统也更有利。

　　其实从历史经验来看，领导人急流勇退、及时退休往往是真正的明智之举，许多曾经取得过一些政绩的领导人就是因为在最高权力位置上逗留得太久而失去了体面退休的机会，如菲律宾的马科斯，如印尼的苏哈托，如秘鲁的藤森。

　　普京因为突出的政绩和“曲线执政”的惊人之举而获选《时代》周刊2007年的年度人物，他将继续是俄罗斯当红的政治强人。但希望普京能看到，以万亿计的普通民众也是《时代》周刊的年度人物(2006年，全世界的网民)，拥有巨大的力量和影响力；在日益多元、开放的今天，在人们可以通过网络而揭露真相、了解真相并结成强大的问政力量的今天，如果有人想当“沙皇”，就要冒不体面地败走麦城的风险。(作者系暨南大学教授)

　　本版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2007年12月22日